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順騰抿唇不語。

“先吃飽,明天我想辦法讓他們去找禦林軍,如果是我認識的,那我們就跟他們一起前往冀州。”

“可是公子說的也對,這麽大的雨,我們根本沒辦法出去。”

順騰比小的那兩個想的多,知道一切都沒那麽簡單,這麽多的百姓流離失所,那冀州肯定也好不到哪裏去,況且他們現在被困在這裏出都出不去。

“看你倆主仆情深的樣子真讓我惡心!”文祖福又從曹子秋手裏拿過一個餅子遞給順騰,罵罵咧咧道,“趕緊吃飽守夜去,我們都困死了。”

“快吃吧,今晚我們都不能睡得太死,這麽多難民就是一人把我們打一拳都後我們喝的。”顧星舒心裏也是有這個顧慮的。

人一旦到了一個極限就會爆發,他們有吃的,還有馬車,那些人為了吃飽說不定會做些什麽事情。

順騰這才聽話吃了一個餅子,他其實這兩天都吃的少,就是怕困在這裏出不去沒了食物那就得餓肚子了。

大雨還在下,夜已經很深了,廟堂裏的百姓漸漸也都困了,人太多無法坐下,他們只能一個靠著一個,幾個抱在一起取暖就這麽睡了。

順騰照例在守夜,這兩天一直都是白天睡覺,晚上守夜,以防萬一不測發生,好有人及時提醒大家。

他在黑暗中看了眼閉著眼睛的顧星舒,又摸了摸胸口藏著的那點幹糧。在顧府他們受到了顧星舒照顧,這一路上顧星舒又在教他武功,還給摸瓜,春竹以及曹子秋講一些簡單的詩詞歌賦,教他們識字。

在他娘親臨終前告訴自己一定要找到父親時,他就沒忘記過,可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得知自己父親已經死了的消息後,他甚至想過要去刺殺皇上,為什麽他要殺了自己爹爹,為什麽要殺了為他打仗的顧將軍。

可那時候突然遇見了顧大人,他告訴他和弟弟,“如果你們想好好活著就跟我去府裏當差吧,我會保證你們一輩子衣食無憂。”

所以他就跟著顧大人走了,他沒忘記過覆仇,也沒忘記過顧大人的恩情。

顧星舒讓他去遼東找木將軍的時候,他其實已經隱約猜到了會和當年父親的事情有關,他沒有告訴過顧星舒,其實他已經問過木公了,當年殺了他爹爹的人,並不是皇上。

所以這段時間他一直在考慮,覆仇的念頭該放棄了,公子對他和弟弟都很好,彌補了他沒有家人的遺憾,他不能給公子添麻煩。

而顧星舒也告訴他,當年顧將軍並非是皇上所殺,其中肯定有許多隱情是他們不知道的,至於背後的人是誰,他還會繼續暗中查下去。

順騰知道,顧星舒有意提醒他不要被仇恨蒙蔽,也在給他定心丸,他會替死去的顧將軍報仇,也會替那些無辜死去的戰士報仇。

馬車突然猛烈搖晃了一下,顧星舒立馬睜開了眼睛坐起來,順騰已經出了馬車。

“……怎麽回事?”顧星舒在車內問道。

順騰沒有很快回覆,顧星舒聽到他好像圍著馬車轉了一圈,看了眼熟睡的其他人,他剛掀開簾子準備出去,順騰一臉驚恐。

“公子,快撤,泥石流!”

顧星舒心裏一驚,迅速踹了幾個人一腳,大吼道:“快起來,泥石流,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裏!”

眾人都被驚醒,聽到泥石流三個字瞌睡全部被嚇醒了。

顧星舒話罷就鉆出了馬車,身上的衣服都來不及披上,他跑過去在廟堂面前同樣大喊道:“快起來,泥石流來了,快撤離!聽見沒有,都別睡了,泥石流來了!”

文祖福下了馬車已經肉眼看到了從山脈處滑下來的泥石流,他瞬間慌了:“艹你媽的,真是泥石流!顧三郎快走!別管他們了,快走啊!”

“公子別管他們了,快走!”

顧星舒又怎能置之不理,畢竟他已身歷其境一次,這一次他依然無法置身事外。他瞪著布滿血絲的雙眼,緊緊抓住那些人的衣襟,對他們發出憤怒的咆哮。

順騰見勸不走他,幾個人只好加入進來。

場面一度混亂不堪,一聽泥石流來臨,有人瞬間跑出廟堂,有人著急要出來卻被前面的人擋住,推推搡搡出現了踩踏事件。

顧星舒一眼看到抱著孩子的那婦人被人踩在腳下,他幾乎什麽都沒思考就踢開人群過去將那婦人扶起來,把孩子接過來給順騰抱著,他拉起那婦人就往外跑。

“轟隆!轟隆!”

顧星舒一只腿還沒踏出廟堂,泥石流已經到了面前,耳邊只聽到如雷貫耳的聲音,接著身後的廟堂塌了。

“顧三郎!”

“公子!”

文祖福發誓,那一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經歷,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直面死亡的考驗。即便時光荏苒,他依舊時常回味那段經歷,感嘆自己當年福大命大。

順騰不及多想,將懷中的嬰兒一把扔下,急匆匆地返身奔去。文祖福同樣不可能舍棄顧星舒不顧,眼見他被泥石流擊中,即將被泥沙吞噬,他毫不猶豫地沖上前去,緊緊抓住顧星舒,用盡全力將他向外拖拽。

然而,未能及時逃生的不只是顧星舒,還有幾位在災難中掙紮求生的百姓。遺憾的是,即便顧星舒有三頭六臂,也難以將他們一一救出。

當他和那名女子被拖拽出來時,周身的白衣早已失去了本來的面貌,汙漬斑斑,不堪入目。那名女子顯得更為狼狽不堪,一脫身便急忙奔向自己的孩子,緊緊將他摟在懷中。

眾人無暇責備,連忙拉著顧星舒,急匆匆地向安全地帶奔去。

與此同時,同樣被泥石流砸中的還有段笑天和撤退的百姓。

他同樣無法救這麽多人,這是泥石流,並不是簡單的雨水,他只能拼命喊著大家快跑,跑不動他背著走,讓大家手牽著手誰也不許把身邊的人拋下。

夜深人靜,暴雨如註,那些無法把握命運的人們,無助地看著自己被無情泥石流吞噬,甚至未能來得及發出一聲求救的哀嚎。那些不願伸出援手給同伴的人們,最終都未能逃脫死亡的魔爪……這場自然災害的殘酷,遠超人們的想象。

天很快亮了,雨勢漸漸小了,一處田埂上,狼狽不堪的眾人全部就地而坐,他們已經顧不上淋雨的問題了,即使現在下冰雹他們也得坐下休息了。

再看看周圍,昨晚還在說話的人此刻卻不見了蹤影,活不見人,死不見屍。

顧星舒一只腿受傷了,順騰心裏焦急又無法,只得去砍了樹枝過來替顧星舒先固定住。

文祖福抱著瑟瑟發抖的曹子秋,雨水打在臉上連面前的視線都看不清,可他們又無法指責這不長眼的天災。

“公子……你忍忍,我們馬上要到冀州城了,到了就找大夫了,你忍忍……”

顧星舒回神,這才發現順騰聲音發顫,替他固定腿的手也跟著在發顫,他心裏著實感動,這孩子跟他父親簡直一模一樣的性子。

“沒事,我不疼。”顧星舒握住他的手,輕聲安慰道,“這點傷沒什麽,你不要怕,公子我死不了。”

順騰低著頭,看著顧星舒被血浸透的衣擺,水滴不斷從他臉上滴下,不知是雨還是淚:“嗯,公子要長命百歲!”

春竹眼睛紅彤彤的,滿身是泥過來抱住了顧星舒的胳膊:“公子,你還活著,嚇死我了。”

小姑娘昨晚膽都嚇破了,她記得那年家鄉遇洪水,雨停以後她的家就沒了。

“不怕,有公子在,任何人都帶不走你們。”顧星舒身上又濕又冷,可他已經顧不得這些了,看了眼前方,轉身問其他人,“距離冀州城還有多遠?”

“很近了……不到十裏路了。”

確實很近了。

顧星舒起身,其他人也紛紛跟著他起身,這些人都是昨晚在廟堂裏被他救下的,如果不是顧星舒,昨晚怕是怎麽死的他們都不知道。

“繼續趕路吧,今天必須趕到冀州城,哪怕走一天也要到。”

眾人面上難掩痛苦,顧星舒顧不得他們了,昨晚他腦子一熱去救了那女子,可自己差點死在裏面。

正準備要離開時,身後有人喊住了他們。

顧星舒還未認出是誰,已經有人在隊伍中大喊:“是禦林軍,是禦林軍,我們有救了,我們有救了!”

果然,顧星舒一眼看到了大楚士兵的服裝,他心裏也踏實了不少,人多力量大,軍隊的力量更是一種無限擴大的力量軍,有他們在這些百姓就不用再跟著他們了。

“我們先走吧,看來他們只是一部分禦林軍,不認識的人最好不要碰面。”顧星舒話罷便被順騰攙扶著往前走。

“站住,你們什麽人?”

文祖福心裏煩躁,剛想說什麽,曹子秋先轉身解釋道:“回軍爺,我們並不是冀州人,只是途經此路被迫困在此處。”

段笑天上前來面無表情道:“和我們一起走,還有一個時辰便到冀州城了,那會你們再分開也不遲。”

“多謝軍爺,只不過我朋友受傷嚴重,我們無法隨著你們大軍隊前進,我們人少總會快點。”

曹子秋也不傻,他跟著文祖福已經有些日子了,顧家三公子和那死去的顧將軍長得一般無二,如果碰到不認識的禦林軍只會給顧星舒惹來麻煩。

段笑天看了眼背對著他的顧星舒,繼續勸說,堅持讓他們一起同行,不然出了事沒人救得了他們幾個。

顧星舒覺得這聲音有點眼熟,想了想轉身想看個究竟,結果倒是段笑天先認出了自己。

“顧公子?”

文祖福擋在顧星舒面前,疑惑:“什麽顧公子,她姓李,叫李四,我姓張,叫張三。”

段笑天:“……”

他幾步上前,順騰擋住了他的去路,直到走近一點顧星舒才認出來這是誰。不怪他認不出來,是段笑天與以往不同,胡子拉碴滿臉都是泥巴,實在……不好認。

“段將軍?”顧星舒不確定的問,他也只是在楚蕭身邊見過他幾次,並不熟悉。

“在下段笑天,見過三公子。”

文祖福一聽名字瞬間反應了過來,驚訝道:“什麽?你你你你是……那皇……”

“皇上派我前來冀州救災,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三公子。”

顧星舒淡淡點了點頭:“我們只是途經此處被困,不用管我們,盡量讓他們走快點進城,這大雨沒有要停的意思,再遇上泥石流可就不好了。”

段笑天看了眼他的腿,詢問是否嚴重,要不要找人背他,順騰一聽就不幹了,直接拒絕了他。

他的公子他自己會照顧好。

實則,若非顧星舒回眸,段笑天恐怕也難以辨識。經歷了一夜的風霜仆仆,加之此時又身處傾盆大雨之中,任憑是誰,亦難以辨認。

忽然他像是想起來什麽,又道:“對了三公子,與我一起來的還有你大哥。”

“你說什麽?”顧星舒心裏一緊,“我大哥怎會來這冀州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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